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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上一篇 2010年11月2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乳房”的焦虑
  《乳房》
  [美]菲利普·罗斯 著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0年8月

  一天早晨,38岁的文学教授大卫·凯普什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重量为155磅的海绵联合体”,他感到“震惊、恐慌、愤怒、绝望、迷失、彻底的无助又孤独、深深的失落”。他/她/它究竟是男,是女,还是物?一团混沌。有趣的是,手脚尽失、三感被夺的乳房,唯性爱感受和哲学思考比以往更甚。他/她/它时而咆哮诅咒、歇斯底里,时而平心静气地对隐私和身份作一番形而上思考,归总下来“最好别再去想什么我曾经是个文学教授、情人、儿子、朋友、邻居、顾客、委托人,或者公民”,简言之,放弃做人的守则。可是,什么又是做一只乳房的操守呢?

  读来真是荒唐透顶。不过古怪之外,《乳房》自有罗斯的用意。罗斯是名副其实的美国魂的描画师,他笔下的主人公经常一人身兼三四种身份:美国男性+白人+犹太裔+知识分子,年富力强,情欲旺盛。而身份和性则并置为罗斯一生创作的两大主题。可是,罗斯何以如此执迷于拿知识分子开涮?笔者以为,知识分子素以理性主义为其治学做人的标杆,也比普通人更懂得头脑的力量,罗斯的心思,未尝不是考察在身份/性文化冲突中知识分子所扮演的角色意义,并将之推及到普罗大众。《乳房》中,大卫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追问自己何以变为乳房。他不相信关于“荷尔蒙和内分泌失调”的医学诊断,因为“无论从生理学、生物学,还是解剖学的角度来说这都是不可能的。”但很快,在“知其所以然”的诉求碰壁之后,其思维迅速滑落至非理性的深渊,他认为自己疯了,而乳房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当人们告诉他,他就是只乳房而没有患上精神分裂,他又把关于变形的启示推至宗教赎罪的高度:因讲授《变形记》而灵魂出窍,或者上帝让他的潜意识梦想成真,或者干脆就是与前妻离婚招致的天罚。

  我们看到,即使步步推进到与理性完全背离的纯粹妄想,其原动力仍是大卫一以贯之的理性主义。理性的一大悖论在于无法解释和接受非理性现象,而就算是顶顶不靠谱的变形,固然无稽可考,无非是非理性的另一个指称,乳房亦不过是个隐喻罢了。而现实经常性地扭曲与变形,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真实写照。在罗斯勃勃野心的《人性的污秽》中,主人公每一次机关算尽的选择都意味着对真理的一次背叛,到终了,一个居于弱势地位、血管中留着黑人血液的犹太少数族裔,竟自动落入了种族主义的窠臼,造成知识分子人伦和道德的全面溃败。在这里,理性完全沦为动物性的趋利避害本能了。《乳房》篇幅要短小得多,译成中文仅三万余字,但火力更猛,目标更集中,讽刺也更为惊心——大卫力图证明自己已疯,一面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如果说我还是一个疯子——我还是一只乳房,这么说我还是一个疯子——那么毋庸置疑我就是我的同类里一个最最知书达理、能言善辩的疯子。”理性丢盔弃甲一路败逃,借装疯卖傻才得苟延残喘。由此,知识分子高高自诩的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的差异,在罗斯笔下竟成一捅就破的糊窗纸。

  不过,罗斯到底是知识分子的一员,深深浸染其中,恨之切,爱之深。到末了,他照例还是心甘情愿地为他笔下的主人公们收拾残局。他用里尔克诗歌《远古的阿波罗残像》最后一句来安慰痛不欲生又精疲力竭的大卫-乳房:“你必须改变你的生活。”既然改变或者变形是生活的常量,踢不走,灭不掉,那么,就学会与之共存吧。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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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快报 读步天下 B6 “乳房”的焦虑 2010-11-2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