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小说主人公名叫熊奇,是身居成都的一名大学毕业生,金融危机发生后,熊奇开始创业。他的创业貌似并不轰轰烈烈,不时髦,不搞怪,但很扎实。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把企业做得风生水起……他并没有成为千万富翁,但他的实际经验可能对你更有启发。
[上期回顾]
去年圣诞,雁翎引荐我拜见准岳父母,准岳父听说我是写诗的业余爱好,眼睛都绿了,又听说我没房,对我不理不睬。在我和表姐去看我父母时,父亲塞了一张8万的存折给我买房,这是他辛辛苦苦摆烟摊赚来的。
赶到事发地,李卓和一瘦男推推搡搡,我让表姐待在车上,她问我要不要报警,我说:“和气生财嘛,情况实在不妙,再打110不迟。”
我冲下车将两人拉开,瘦男操东北普通话,问我是谁,“他朋友!”我冷冷道,“啥事闹得这么大?”话毕两人又大开吵戒,瘦男突冒杂音:“信不信老子今天叫人收拾你?”我看他这身板,若是单挑,李卓三两下就能将其掀翻在地,如喊帮手群殴,结果未可知。
眼见王强等人未到,我先给他来一个下马威,恶狠狠地说:“兄弟言之过急,做生意以和为贵,你是求财还是求难?”瘦男有些泄气,点燃香烟拿在手上。我又将矛头直指李卓:“你娃少说几句要折寿?”两人沉默不语,我拉着瘦男往店里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打打杀杀的场面我见多了,哪一方能占便宜,无非赢家少伤,输家多伤。”瘦男怔了怔,旋即爽朗大笑,说:“还是兄弟你会说话,老实告诉你,这铺子我接手不久,你看这位置和人流量,是块做服装的好地。”我连连点头,问他为何转让,他散我一支玉溪,说,五一后他要回老家接管父业,打算给成都的生意画个句号。
金融风暴来势汹汹,今天报纸刊登特大新闻:深圳、东莞近千家企业倒闭或搬迁,服装公司亦在其列。最近表姐天天阅报,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情绪多变,难以琢磨。周五她约了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好姐妹,我们在半岛咖啡馆会面,那女人风韵已尽,该挺的垂,该凸的凹。表姐介绍说她叫佘红梅,广州“萨马拉”女装成都总代理。
她们的谈话与男人有关,我听得异常乏味。聊了半小时,佘姐眼圈都红了,我作为现场唯一男士,颇有风度地扯了张卫生纸递给她,说:“佘姐的生意还好吧,受金融危机影响大不大?”她擦擦眼睛哽咽几下,长叹一口气说:“别提生意,我都打算关门了。”
表姐当场愣住,说:“前几天不都还好好的?”佘姐点燃一支烟,吸了口,说:“始料不及,始料不及,今年的冬装根本卖不动,最近几天客户纷纷退货。我开发的十五家专卖店,三五天才卖一件衣服,家家亏损,谁坚持得住?”
表姐十分诧异,说:“不是说卖不动可以退回厂家吗?”佘姐摇头叹道:“这些都是订货,只能退30%,剩下70%自己消化。”
表姐立即陷入沉思,我心下惶恐不安,盘算如何从中寻找突破口。顿了顿,我试探着问佘姐:“‘萨马拉’品牌的代理折扣是多少?”她伸出肥硕的指头比了比:“三六折,批发出去四二折。”
我猛拍大腿,说:“有了!”两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均觉莫名其妙。我便给她们解释:“经销商亏损导致代理商亏损,生产厂家也难逃厄运。这次金融风暴突如其来,销售链条断裂,必然造成厂家库存积压,多数不堪重负会跳楼处理,甚至以赊销条件放货给代理商。这绝对是个机会。”表姐会心一笑,略略思忖,说:“明天我飞回深圳考察。按目前形势,不宜租写字楼,那样成本太高。表弟你继续寻找铺面,具体细节等我回来再商量。”
喝完茶我随佘姐到九龙考察,以往热闹非凡的西部服装第一批发城,生意冷清,数以百计的经销商,掂着大包小包衣服退货,少量散客则东瞧西戳,几番讨价还价,真正买的却少之又少。
从九龙出来,心头酸甜苦辣,十二月的成都阴冷干燥,街上寒风料峭。我摸出一支阳光娇子,打了几次火才点燃,恍惚中走至一家花店门前,一个温婉的声音从里传出:“帅哥,又要买花呀?”我蓦地抬头,招牌熟悉,门把上贴了张打印纸,上书“旺铺转让”。
我迅速灭掉烟头,她已站在门口朝我招手。我故作惊讶:“原来是你,生意不是好好的,咋把铺子转让了?”她羞怯道:“进来再说吧。”店里没顾客,她忙活一阵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她又变了,面容倦怠,双颊满是雀斑,身材倒没走样,丰腴如前。沉默了几秒,她问我:“今天你不上班?”我搓搓手说:“打算辞职下海。”
她怔了怔:“现在很多人力保饭碗不丢,你胆量还真够大的。”我挤出一丝笑意:“男人总该在年轻时冒险,你说是不是?”“嗯,你说得对。”她垂下头又道,“等这铺子转让出去,我就回老家了。”
我本想问她和开宝马的中年人有无正果,眼下看来应是她心头一道硬伤。我打量这铺子,面积六七十平方,周遭店铺林立,或卖服装,或卖皮鞋,虽与繁华步行街背向,却不乏为事业起步暂居。我就问她:“现在铺子不好转让吧?”她轻叹不语。
我又问:“这铺子转让费多少?如果合适,我租下来。”她惊愕地看着我,脸上挂满不信,我接着解释说:“租下来简单装修,可以做服装生意据点。”她一下就笑了起来,说:“三年前我租这铺子花了十二万,你真打算租,我也不赚你的钱。”我感觉她对我仍有情义,这地段的铺子,转让费早被市场抬高,经济再低迷,转让费也不低于十五万。我颇为感动,说:“等表姐回来看看,如果她没意见……”她打断我的话:“别客气,到时候再说吧,对了,今晚有没时间,我请你吃饭。”我不知所措,默然片刻,说:“还是我请你吧。”
我们到青石桥“邓三”海鲜店订了一桌。天色渐晚,这时雁翎已经下班,我借上厕所间隙给她挂了个电话,说晚上陪服装界前辈吃饭,你自己解决,不用等我。合上手机,心想今天真他妈奇怪,咋莫名其妙和花店老板约上了?其实到现在我们还不知对方姓名。
回到座位,我摸出名片递给她,说有事就打上面的手机,她也递了张名片给我,我边看边念:“程灵珊,名字真好听。”她羞红了脸。
服务生端上炒田螺,我说:“趁热吃,新鲜。”程灵珊将我拦住,倒满两杯雪花,说:“头回吃饭,得先干了。”暗想这程灵珊酒量真够大的,我不落下风,跟着仰脖而尽,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她淡然一笑,说:“人为财死,我程灵珊的青春就是被这玩意儿给毁的。”她呷了一口,两颗清泪刷地掉了下来。
我顿觉手足无措,说:“大庭广众的,别哭了别哭了。”她手一抹将眼泪抓在手里,说:“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茫然不知,示意她吃菜,她又继续说:“花店是他帮我开的。我从小没了父亲,二十一岁来蓉打工,他认识我后对我倍加关心,按年龄他是我长辈,开始我不接受,后来也就顺从……”话到这里她呜咽不止,我深知所谓的他,就是那秃顶獠牙,人到中年,买了一辆人人艳羡的宝马。我递上纸巾,说:“过去的事就都忘了吧。”她哭得更是厉害:“我的五年青春,我的五年青春就值十一万吗?”
我真不知作何安慰,暗自扼腕叹息,说:“谁没在年少时犯错,我们看花双眼,皆因这社会太复杂。”她使劲点头,说:“你是好人,说话坦诚,要是早些遇见,我肯定追你。”
我略一发怔,蓦觉她脸上的雀斑和倦怠的面容都不再是缺点。结完账扶她就往外走。刚走出店门,夜风袭来,她打了一个寒战,猛地挣脱我手,蹲在路旁狂吐起来。我急忙折回海鲜店,拿了叠纸巾帮其擦净,问她住哪里。她有些迷糊:“我店里也可以住。”话毕摸了串钥匙给我,身子软软地靠了过来。
醒来屋子乌漆麻黑,外面却是喧嚣。我从床上弹起来,摸摸身旁,居然睡了个女人,她是程灵珊,不是雁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