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在他乡,创伤在咫尺。我们都是灾难之子,灾难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灾难重创着我们,也锤炼着我们。我们不必沉溺在灾难的悲惨中怨天尤人,而是努力找寻那些罹难者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寄托。找到了这些寄托,我们就知道怎么告慰他们。
伊春空难后,悲悯之中,有一个细节令人感动不已——这架航班上共有5名儿童,不幸中万幸的是,虽然受伤严重,但5个孩子都生还了。空难事故是极其惨烈的,作为未成年的儿童,抗灾难能力最弱,为什么他们都生存了下来。随着幸存者的追忆,我们找到了答案:飞机坠落时,有人喊先救孩子!
我们知道了这样一个故事。幸存者江茹记起逃生过程中遇到的一个伟大的母亲,“当时飞机里乱成一团,一个年轻的妈妈托着儿子,把儿子从舷窗送出来,嘴里还哄着儿子:‘宝贝别怕,妈妈在这儿呢!’”等江茹到了医院,伤势缓解后,四处打听这个妈妈的情况,可始终没有她的消息,后来江茹听说,儿子得救了,妈妈未能及时逃生。
一个伟大的母亲,一个把生留给年幼的孩子把死亡交给自己的普通母亲,一个与其他无数的母亲一样用灾难中的人性之光感动天下的母亲,我们为她骄傲。
汶川大地震中,一位在手机上留言给怀抱中的孩子的遇难母亲,曾经让当时的中国潸然泪下;这次舟曲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中,33岁的妈妈杨露梅在漆黑的绝境托举着4岁的儿子,一直坚持了8小时,直到救援人员赶来。这样的场景让我们在沉重的灾难挫折感里,突然感觉到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掠过。用文学家们的描绘,这个力量叫着人性的光辉。
当然,这种力量并非只有舐犊情深的母性才能散发出。我们知道,伊春空难中喊出“先让孩子出去”的,也许与这些孩子素不相识。我们还知道,空难中罹难的还有一对“蓝天之侣”,他们是刚刚结婚198天的空乘周宾浩、乘务长卢璐。看过幸存者描述,我们知道有一位空姐临危不乱,顾不上自己逃生,而是努力打开应急安全门。也许,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缓,大火就追上了她。
最近,一部《唐山大地震》,勾起了中国人对生命劫难的思考。电影展现了在猝然袭来的灾难面前人性跌宕起伏的过程,演示了人性在困境中的可能状态——一种善的人性状态:这是人类面临共同灾难时的一种特殊表现——一种家族式或亲情式的无私和互助关系在人与人之间迅速缔结。灾难中的凝聚力和抗争力,在所有人身上都体现了出来,使人性在灾难的毁灭下升腾着不屈的力量。另一种人性状态:释放出人性之恶。
我们确实在一些灾难事故中见识过人性之恶,比如十多年前克拉玛依大火中臭名昭著的“让领导先走”。但困境中的人性之美,总是以自发的主流的自然状态迸发出来,给人类生命的尊严、平等和顽强作无可辩驳的阐释。我们能够感觉到,相比常态下的人性,灾难之中的人性,美好与善良总是在压迫着丑陋和自私,贪生也时常为舍身所折返。这样人性的力量来自生命本能。人们目睹了生命的脆弱,意识到生存的珍贵,因此为生而竭尽全力,并把生的机会首先让给弱者。人们意识到我们都是灾难之子,灾难的残酷淘洗,动员了人性中压抑的大爱、大善,因此,在悲情的映衬下,灾难人性呈现出特别绚烂的光芒。人类对劫难的抗争力和坚韧性,成为生生不息的遗产。
昨日香港媒体披露,在马尼拉枪手血洗康泰旅游巴士惨案中,当枪手因等得不耐烦而开第一枪射杀领队时,其他团友随即与枪手爆发殊死搏斗,前仆后继抢夺及举高枪管,企图营救团友和亲人。其中14岁少女梁颂仪替兄挡子弹,背中两枪伏尸兄长身上。
看到生命对摧残自己的噩运如此不屈,看到亲情对死亡威胁毫不退怯,我们被悲恸和愤怒烧灼得满目疮痍的心,总算得到一点慰藉。人性之光,已经烤干了悲剧的血泊,刺穿了恐怖的阴影,让幸存者、遇难亲属以及许许多多与灾难无关的人们,捡拾起溃破的情感,替亡灵超度,为心灵救赎。
作家肖复兴说,我们都是灾难之子。十三亿人为一部分人默哀,十三亿人成了一家人,这是未经灾难时没曾想到的。
是啊,我们连续为身边同胞、为国人中的那些鲜活的面孔,无辜的生命,一夜间就被万恶的灾难碾灭而一痛再痛,哀亦复哀,情绪的低落是无以复加的。灾难在他乡,创伤在咫尺。我们都是灾难之子,灾难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灾难重创着我们,也锤炼着我们。我们不必沉溺在灾难的悲惨中怨天尤人,而是努力找寻那些罹难者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寄托。找到了这些寄托,我们就知道怎么告慰他们。
“先让孩子出去”、“宝贝别怕”、“别向我哥哥开枪”……
这不正是已经进入天国的同胞留给我们的永久寄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