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这是一本农民工写自己农民工生活的小说，是当今最具震撼力的“打工文学”作品，也是一部值得城市人思考的力作。

  小说以小凡、小林和张志伟这三个农民工背井离乡的打工生活为主线，反映了农民工艰辛的生存状态，以及农民工在城市里很难找寻的认同感与归属感。故事涉及黄牛党、黑中介等众多社会角色，向读者展现了中国社会一个特殊的群体。

  [上期回顾]

  小凡的母亲想出门打工，一为赚钱，二为躲灾。但还未成行，她就意外去世。经历丧母之痛后，小凡跟着堂姐、堂兄一起踏上打工之旅。

  安顿好住处，鲜儿带着兄弟二人，来到一家工厂，她上前给门前保安处一个老头儿打了个招呼，显然是鲜儿处事得当，老头儿就笑着让兄弟俩进去了。

  鲜儿带着兄弟俩上了工厂二楼，来到一个小办公室门前，鲜儿敲了敲门，带着兄弟二人进去，对着坐在办公椅上的一个美艳少妇说：“芳姐，这就是我俩弟弟，刚从家里来，您可要关照一下。”

  芳姐面无表情地扫了兄弟二人一眼，点点头说：“嗯，行，你们把身份证都拿过来，登记一下吧。”

  鲜儿忙推了推身后显得有些拘谨的兄弟俩。兄弟俩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芳姐漠然地看了一眼，叫过鲜儿说：“鲜儿啊，这个头大点的看上去还可以，可是你这个小弟看上去太小了吧，这段时间劳动部门查得很严格的，等过一两个月再来看看吧。”

  鲜儿一下子失望很多，她怔了一会儿，只好说：“那麻烦芳姐了，小林明天可以来上班是吧？”

  “嗯，这位明天早上8点前你带来。”说完，她就像一只不可一世的孔雀，旁若无人地望窗外的风景去了。

  鲜儿无奈，但还是说了声：“那谢谢芳姐了！”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兄弟俩出来。她不忍心看着满脸失望的小凡，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说：“凡弟，一会儿咱们再去找，说不定还能找上一个更好的工作呢。”

  三人出了工厂，鲜儿带着小凡、小林他们在附近几条街道上转了几圈。4月基本上属于招工淡季，工厂差不多都招满了工人，竟然没有一家招人的。而一路上遇上等待招工的都好几拨了，中国的民工之多在这时彰显无遗。

  次日一早，鲜儿来报喜讯：“小凡，你别担心，我一个同事说了，这事包在她身上，说这一两天就可以帮你找到工作。你呆在家里，就看看电视吧，我与小林上班去了。”说着，她就带着小林，匆匆地出去了。

  小凡看了一会儿电视，一人在家实在无聊，心里暗想：“我就不信找不到工作，我自个儿先出去碰碰运气。”想到这儿，他立马关掉电视，出了门。

  小凡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他沿着昨天鲜儿带着他们出来问过的工厂的那条小街又一家家问过去。碰了几次壁后，小凡觉得自己像一粒沙子被无情的大风吹来抛去，有被蹂躏后锥心刺骨的痛觉。第一次，小凡有了在这么大一个城市竟然没有他容身之处的感觉。

  良久，小凡擦了擦湿润的双眼，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回归到残酷的现实，又开始向前面不远处的另一家工厂门口走去。

  “大叔，你们工厂要招工人吗？”小凡再一次上前，用绝望而略带生涩又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

  “小伙子，不招了，等过一段时间再来吧。”这一次，这个保安倒没有先前那些保安那么冷漠，小凡心里再次燃起希望之火。

  “大叔，我很能吃苦的，刚到闵州，你能不能帮个忙，就介绍我去面试一下。”小凡不遗余力地兜售着自己。

  “唉，小伙子，叔我也是外地的，知道外地人来这儿不容易，好吧，咱就带你去老板那边面试一下吧。”这个大叔看着小凡单薄的身子与可怜的眼神，显然是动了恻隐之心。

  保安大叔带着小凡来到一间办公室，敲了敲门，走了进去。“老板，这个小伙子一直缠着让我带他来见见你，问咱们工厂还要不要招人。我看他也怪可怜的，就带进来了。”

  “嗯。”对面办公桌后的胖老板稍稍直了直身子，他看了看小凡，问：“小伙子，你能做些什么？”

  “我什么苦都能吃的，老板。”小凡轻声而坚决地说，“你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吧！”

  老板圆胖的脸上现出狡猾而嘲讽的表情，他那双黄色的小眼睛不停地转动着，狡黠地笑了笑：“小伙子，你看上去这么小，一般工厂是不敢收的，我们这儿也不敢啊。”

  “这个……”小凡无语了，这一点正说到了小凡的短处，他不得不佩服这些商人怎么个个都火眼金睛的。

  老板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似乎很同情地说：“唉，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一般工厂又不收人，如找不到工作，就要流落街头，唉，真可怜啊。”

  小凡低着头，一言不发。他觉得这位老板正在把自己的心剖开了放在烈日下暴晒，他眼里又有些晶莹的东西快要涌出来了。

  圆胖脸的老板看时机已成熟，便说道：“这样吧，小伙子，我们这儿呢，你可以来，但先讲好了，包你吃住，第一个月，没有工资，如果第二个月做熟练了，我们再看你的熟练程度，适当考虑给你发点工资，怎么样？”老板显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小凡心里一下子欢喜起来，就像在海上漂浮太久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的人，终于遇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第二天，小凡终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那就是用香蕉水抹去塑料桶上的字。香蕉水学名“天那水”，它的挥发性极强，且易燃易爆有毒，因为能溶于各种有机溶剂，所以通常用做喷漆的溶剂和稀释剂。说白了，这种东西就和橡皮一样，只不过橡皮是用来擦去铅笔印的，而香蕉水则是用来擦去油漆印的。

  香蕉水的味道实在是太刺鼻了。在整个小小的工作间里，满是香蕉水的味儿，异常难闻。而在外面车间干活的工人都是在这种极度刺鼻的环境下工作的，几乎没有防护措施。在中国，有千千万万的农民工就是暴露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中进行作业的。

  小凡第一次尝试到这种化学物品的厉害，香蕉水的刺鼻味熏得他双眼都快睁不开了，几乎窒息。“你今天第一次来上班，就先做这个。”带班师傅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

  到了下午上班时，小凡叫来带班的那个工头：“师傅，能不能找一个口罩，这个实在太难闻了。”

  工头白了他一眼：“小兄弟，这个做几天就闻习惯了，自然就没感觉了。”

  小凡嘴角动了动，知道再有任何想法都是奢望，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了。

  晚上，住的地方就在生产车间的隔壁，注塑机一旦开动起来，那巨大的轰鸣声，吵得小凡整夜都难以入睡，又累又倦的他借着强烈的睡意终于进入了梦乡。小凡的身心在这里受到极度的摧残，但为了生存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小凡，这几天你上班还好吗？”周末回到宿舍，鲜儿看着小凡显得疲惫不堪的身躯，着急地问道，对小凡的担心让她如坐针毡。

  “嗯，还好，姐！”小凡违心地轻声说。

  “哦，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习惯呢！”鲜儿刚才还有些紧张的面孔被小凡善意的谎言抹去了，气氛顿时缓和了很多。

  “没事的，姐，我会习惯的。”小凡咬了咬牙，心里想：“先忍一段时间，边上班，边找工作，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再换吧。”

  “骑驴找马”的跳槽方式一般来说是正确的，可是当一份工作显著威胁到自己的健康而自己又找不到保护自己的方法时，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弃驴找马”！ 可惜这个教训小凡日后才明白。